呼唤叛逆与平等意识的“童话大王”——郑渊洁

　　郑渊洁的童话作品足足影响了改革开放以来的几代人，很多人都是读着他的《童话大王》度过童年和少年时代的。倘要问在中国当代文坛上，哪位童话作家的成就最高且最受人们欢迎，恐怕非郑渊洁莫属。

　　这本创办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儿童文学刊物，历经25个春秋而畅销不衰，的确可以被看作是中国文坛和中国出版史上的一个奇迹。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，迄今为止，《童话大王》都只有一个撰稿人，那就是郑渊洁本人。他以一人之力，独自撑托起了中国童话的一片天空，让这种主流文坛有意无意有所漠视的文学形式，在广大少年儿童的心中扎下了根。这一现象本身，便说明了他和他创作的巨大成功。尽管近年来他遭受的非议不断，其作品质量也有相对下滑的趋势，但这丝毫也不能抹杀他在中国儿童文学领域所取得的功绩。所以，在我看来，2008年联合国为表彰郑渊洁在文学创作方面的突出成就，向他颁发“国际版权创意金奖”，就应该说是实至名归的。

　　郑渊洁，1955年出生于河北省石家庄市，6岁时，随父母迁入北京，在北京马甸小学就读。到四年级时，因“文革”暴发而被迫辍学。后来，除了随父母下放到河南遂平县五七干校时，曾经在干校的子弟小学有过极为短暂的学习经历外，便再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学校教育。1970年参军入伍，成为一名空军航空兵。复员后，当过5年工人。接着，又在北京某杂志社做编辑。离工龄满30年还差一个月时辞职，成为独立作家。靠写作为生，一直至今。

　　与一般的儿童文学作品不同，郑渊洁的作品既不是那种简单的奇遇记式的天马行空，也不是时刻不忘“教育儿童”的纯知识性故事，而是在深刻把握儿童心理的基础上，将自己对现实生活的理解加以适当的转换，从而融入进一个个想象奇特、荒诞不经的故事中。而其中的叛逆精神则是一以贯之的。就拿广为人知的《大灰狼罗克》来说，其中有一个故事讲到大灰狼救助小兔子。孩子们平时的思维定式，都是“大灰狼是大坏蛋”，可他却偏偏要让大灰狼和小兔子成为好朋友。而且，大灰狼还说出了一句很富有哲理的话：“不是所有的大灰狼都坏，也不是所有的兔子都好。”对这一点，小兔子深有感触：“那倒是，我舅舅就特坏。”另一则故事讲的是，罗克一心想当体育冠军，参加了各种项目的比赛后，都落败了。在沮丧失落之余，一个足球教练看到了他有踢足球的天分，结果他一场比赛就独进了38个球，终于登上了冠军领奖台。这，明显是对现行教育体制中以分数论输赢的传统思维的讽刺。其实，这种明显有悖于日常生活经验的叛逆元素，早在郑渊洁的少年时代就出现了。据他讲，他之所以没有在五七干校的子弟学校长期呆下去，就是因为有一次，老师让写一篇《早起的鸟有虫子吃》的命题作文，他却写了一篇《早起的虫子被鸟吃》。老师看了很气愤，就责罚他。他也不甘示弱，竟然引爆了身上的拉炮(一种鞭炮)。结果可想而知，他被开除了。我想，正是因为这种天生的叛逆精神，使他在以后的人生经历中总是持一种怀疑眼光来看待并思考问题。所以，他大多时候都能够从事情的表层之下看到事物的本质。在此基础上，再将他对生活的思考植入童话作品当中，当然也就创造出了一种独特的“郑氏风格”。

　　话又说回来，无论是叛逆精神还是其他精神，若想经过再创造形成少年儿童喜闻乐见的文学作品，其难度也是很大的。君不见国产动画片搞了多少年，还是跳不出简单化的“寓教于乐”的桎梏吗？总是把文艺作品当成为现实生活服务的手段，总是一味地强调文艺作品的功利性，只能导致创作思维的狭隘化和优秀文艺作品的枯竭。对于儿童文学作品来讲，就更是如此。你越是想拿既有的教条式人生价值观去教育孩子，你越是居高临下地以所谓的道德准绳去捆缚他们，就越可能引起孩子的反感甚或抵触，乃至最后完全得不偿失。而郑渊洁在这方面做的就相当到位，甚至也可以说是很巧妙。不过，我想，关键在于，他首先是以一种平等的态度走入了儿童读者的内心世界。这一点很重要，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说，一个心态上始终站在成人角度的童话作家，或虽不愿承认，但总违逆不了内心中“你该做什么，不该做什么”的家长做派的童话作家，并不是真正的童话作家，顶多只能算做一个成人童话作家。而成人童话，严格意义上只能被看做是打了童话的擦边球，其实质仅仅是寓言的变种而已。不能说郑渊洁的所有作品都符合童话的要求，他后期向成人童话甚或成人小说转型的作品，就已经明显偏离了童话的本意。所以，有人曾经不无感慨地说“郑渊洁的时代终结了”。这话虽然不无道理，但认真地考察一下郑渊洁所为人称道，为小朋友们所喜爱的成功之作，都还是本着这种平等的心态来创作的。他不但不去“循循善诱”，而且首先考虑的就是如何才能讲好这个故事，如何才能让这个故事符合小读者的胃口(这大概也就是有人所批评的“媚俗”了)。至于故事中的道理，不是刻意而为之，而是生活感受一种自然而然的升华。这样，小读者虽然不会将它抽象为道理，但却会在不自觉中心向往之。这就是童话的真正魅力，也是一位童话作家能够被他的读者所认同的一个重要条件。

　　因此，我倒是有一种很“自私”的想法，郑渊洁不应该急于搞什么创作的“大跃进”，而应该顺着以前的路子，踏踏实实地写好小朋友们喜爱的郑氏童话。说句实在话，中国优秀的童话作家实在是太少了。走了一个郑渊洁，不知道会有多少小朋友为之伤心落泪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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