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网络资源 2018-06-08 09:02:27
我们边说边走,来到一幢宽敞而又华丽的房子前。那个人指了指房子对我说,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。我们从房子的大门走进去,又进了一扇门,陌生人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。在黑暗中,我们顺着狭窄的螺旋形楼梯走上去,来到一条灯光暗淡的走廊上,穿过走廊进入一个房间,房间的天花板上亮着一盏灯。
房间里有一张床,床上躺着那具尸体。陌生人转过脸去,似乎不想让我看到他眼里的泪水。他指指床,吩咐我妥善、利索地把事情办好,说完就走到门外去了。
作为医生我总是带着手术刀。我把刀取了出来,走到床边。尸体只露出个头,它是那么漂亮,我心里不由得感到怜悯。死者乌黑的头发编成长长的发辫,垂了下来,脸色苍白,眼睛紧闭着。我按照医生截肢的惯例,先用刀在皮肤上划了一下。然后,拿出最锋利的手术刀,一下子割断了喉管,啊呀,多可怕呀!死者忽然张开了眼睛,很快又闭上了,她发出了深深的叹息,似乎这时候才断气。我正看着,一股热血从伤口里冲着我喷出来。我深信,是我杀死了这个可怜的女人。现在她必死无疑了,因为这样的伤势是谁也救不了的。我面对这一切惊恐极了,呆呆地站了几分钟。难道是穿红斗篷的人欺骗了我?难道他的妹妹仅仅是假死?我觉得有可能是假死。可是我不能告诉死者的哥哥,要是慢一点动刀,也许她会醒来。现在只好把她的脑袋全割下来。忽然死者又呻吟一声,痛苦地挣扎了一阵,才真正死去。我害怕极了,惊恐地冲出了房间。
外面走廊里一片漆黑,原来灯火已经熄灭,陪我来的那个人也不见了。我只得沿着走廊的墙壁,摸索着向楼梯口移动。终于我找到了楼梯,跌跌撞撞下了楼。下面也没有人,门虚掩着。我走到街上,这才放心地吸了一口气,因为在那幢房子里我实在吓坏了。我一溜烟地奔回我的住所,把自己埋在床上的被褥里,想把我干过的可怕的事忘掉。可是,我怎么也睡不着,天亮时,我只得告诫自己,千万要镇定。我模模糊糊地认识到这是一种卑鄙的勾当,诱骗我干这件事的人也许不会告发我。我决定马上到我的店里做生意,而且要尽可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。可是天哪!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新的情况,这使我增加了苦恼。我的便帽、我的腰带和我的佩刀都不见了,我不知道是把它们忘在死人的屋里了,还是在匆忙逃跑时丢失了。我感到多半是第一种情况,如果是这样,人们会发现我就是凶手。
我按平常的时间开了店门。我的邻居又像每天早晨那样向我走来,他是一个喜欢谈天的人。
喂,你对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有什么看法?他问。
我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。
什么?全城都在议论纷纷,你竟然不知道?你不知道佛罗伦萨最美丽的市花,总督的女儿比安卡姑娘,昨天夜里被人杀掉了?啊!我昨天还看到她兴高采烈地跟未婚夫乘车在大街上驶过,今天他们本来要举行婚礼了。
邻居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似的刺在我的心上。今天,这样的痛苦反复地折磨着我,因为我的每一个顾客都要讲述一遍,而且越讲越可怕。当然,谁也描述不了我亲眼见到的恐怖景象。快到中午时,法院的一名官员走进我的店铺,叫我把周围的人支开。
察莱科斯先生,他取出我丢失的全部东西,这些是你的吗?
我思考着是否应该彻底否认。可是,当我透过半掩的门看到房东和几个熟人时,我想他们一定会出来反驳我。因此,为了不至于把事情弄得更糟,我决定不说谎,承认东西是我的。法院的人要我跟他走一趟,他把我带进一幢大楼,我马上认出这是监狱。他把我关在一间牢房里。
我孤零零地关在里面。想起往事,我感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可怕。我不断地想着我已经杀了人,虽然我不是故意的。当然,我也不能隐瞒,是金钱的光泽耀花了我的眼睛,否则,我也不会如此盲目地落入圈套。我被关押两小时后,又被带出了牢房,走下几级楼梯,来到一间大厅里。厅里有一张长方形桌子,桌上铺着黑布,周围坐着十二个人,大多是老人。大厅的两旁摆着几排长凳,坐满了佛罗伦萨的显赫人物。高处的楼厢里,拥挤地站满了观众。当我走到铺着黑布的桌子前面时,一个脸色阴沉忧伤的人站了起来,他就是总督。他对周围的人说,作为父亲,他不能亲自审理这件案子,这次他让年纪最大的议员审理。这位年纪最大的议员是一个老人,至少也有九十岁。他弯腰曲背地站着,两鬓斑白,但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。他声音洪亮、清晰。他问我是否承认杀了人。我请求他听我的申辩,然后无所顾忌地大声谈起我所做的事和我所知道的一切。我看到,总督在听我说话时脸色一会儿红,一会儿白。我刚说完,他马上站了起来,愤怒地咆哮着。
怎么?讨厌的家伙!他对我大喊大叫,你谋财害命,犯下了弥天大罪,现在又想嫁祸于人?
议员叫他停止讲话,因为他已经主动把权力让给了他,而且,也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我是谋财害命,因为正如总督自己所说,死者什么东西也没有被偷掉。是的,他还有话要说,他要求总督必须说明他女儿以前的生活情况,因为只有这样,才能判断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。接着,他宣布休庭,等总督交出死者的书信后再做出判决。
我又被送回监狱,在这里度过了悲惨的一天。我怀着热切的希望,但愿死者和披红斗篷的人之间的关系能显露出来。第二天,我满怀希望地走进法庭大厅。桌上摆着好几封信。老议员问,这些是不是我的笔迹。我仔细地看了一下信,发现信上的笔迹和我收到的两张纸条上的笔迹一样。我向议员们说明了这个情况,可是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。议员们说,这两样东西都是我写的,因为信上的签名是一个让人难以辨认的Z字,这恰恰是我名字的起首字母。这些信里充满着对死者的威胁,对她即将举行的婚礼提出了警告。
总督关于我的人品的陈述似乎特别离奇,这一天,他们对我更加不信任,更加严厉了。我认为他们一定可以在我的房间里找到那些纸条,并要求他们拿出来,以便为自己辩护。可是他们说已经搜查过了,什么也没有找到。审讯结束时,我的希望完全落空了。第三天,我又被带进大厅,他们向我宣判,说我犯了故意杀人罪,被判处死刑。我的一切完了。我抛弃了人间那么珍贵的一切,远离家乡,然而在我风华正茂时却要无辜地死在刀斧之下!
这是个决定我命运的可怕的日子,晚上,我孤孤单单地坐在牢房里。我的一切希望都破灭了,我只想到死。忽然,我的牢门打开了,一个人走进来,他不声不响地打量我很久。
察菜科斯,我又把你找到了,是吗?他开口说。
牢房里灯光暗淡,我没有认出他来,可是,他的声音唤起了我对往日的记忆,他是瓦勒狄,是我在巴黎求学时认识的少数几个朋友中的一个。他告诉我,他是偶然来到佛罗伦萨的,他的父亲是这里的头面人物。他听说了我的事情,因此过来看看我,另外也想听我说说怎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罪行的。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。他听了十分吃惊,于是要求我把一切都讲给他听,他对我说,他是我唯一的朋友,别让他从这里离开时带走一句谎话。我对他发了一个重誓,保证说的全是真话。我说,我只犯了一个错误,就是被金钱的光泽迷住了眼睛,没有能够识破陌生人的花言巧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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