取得幼儿园办学许可困难重重 光规定不扶持不行
今年以来,为了解决入园难、入园贵,北京市相关部门先后出台一系列举措,力图缓解这一重要的民生难题:增加公办园数量,允许举办小规模幼儿园,给予符合条件的“非法”幼儿园办学许可,让其转正……
近期记者采访发现,在实际执行层面,这些原本用意很好的政策在客观上却提高了办园门槛,获得许可证的民办幼儿园感受到了一定的压力。而无法取得办学许可的民办学前教育机构则感叹:“这些政策看上去很美,却和我们没有关系。”
“黑园”广受外来工欢迎
西四环青塔桥的西南角,一座大厦的背面,掩映在一片小区民房里的是一栋三层小楼,7月中旬的一天,记者来到这里时,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阵阵嬉戏声,这个名为青塔东里幼儿园的民办园在6月份刚被列入丰台区10家可以转正的民办幼儿园。
这段时间,幼儿园的实际负责人耿珊每天都在为那张许可证而奔波,有的地方她已经跑了30趟。“等办下来,我一定把这张许可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。”
这个年轻的园长曾在大庆做音乐老师,为了追随在北京发展的丈夫,她来到了北京青塔附近。
青塔地区是城乡接合部,外来流动人口较多。耿珊曾在此开设一个儿童艺术培训班,渐渐的,总有家长建议她办幼儿园,全天看管孩子,让他们可以心无旁骛地去打工。耿珊和合伙人一商量,投了点资,直接将培训班改成了幼儿园,一下子就招来了200多个孩子,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外来打工者的子女。
虽然耿珊的幼儿园很受欢迎,但按照规定,她这样做已经超出营业执照上的经营范围,她更不知道她租的房子是违建,这里的厨房卫生不达标、消防通道也不合格……于是,一拨拨接踵而来的执法人员把一张张封条贴了上去,不仅吓哭了一些孩子,耿珊也是整日提心吊胆。
和之前的打工子弟学校类似,这些应刚性需求而诞生的“黑”幼儿园合情合理就是不合法。一处处的违规让政府执法人员不得不下了关园通知。虽然如此,无论是一些被关停的幼儿园负责人还是耿珊都承认,从政府管理角度看,严格执法是对的。
丰台教委的一位官员耐心地对耿珊说,你租的地方是违建,如果掉下一块砖头砸死一个孩子,你可就要蹲大狱了。
而就在今年年初,丰台一家“非法”幼儿园校车超载出了车祸,园长与一名5岁男孩当场死亡,家长索赔200万,现已人去园空。
当时关园的时候,很多家长围着执法人员说:“你们说这是违建,那得找个不违建的地方,要不我们的孩子怎么办?”看到如此迫切的入园需求,丰台教委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耿珊,立刻想办法符合办园资格,一旦合格就给以确认,并颁发给她许可证。
为求“合法”无奈去借高利贷
望着家长一双双充满期冀的眼睛,耿珊咬牙开始了新一轮的办园之路。
她对政府的规定不敢掉以轻心,找场地时第一件事就是问人家有没有产权证,最终她相中了青塔东里19号楼的配楼。这里是三层小楼,院子面积有400多平方米,周边环境也比原来好了很多。为了不再违规,耿珊在与房东签订租赁协议之前,先请来教委的工作人员把关;在装修之前,也请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来提建议,按照规定的要求进行建设,连幼儿园也起了一个新名字叫青塔东里幼儿园。
如今的青塔东里幼儿园面积达1300平方米,每间教室面积60平方米,楼道里干净敞亮,玩具是新采购的,消防、卫生等各项指标也完全符合要求。5月31 日,相关部门的领导齐聚幼儿园,召开了一个现场会,耿珊在当天正式收到确认通知书,走完程序就可以得到那张许可证。
为了省钱,青塔东里幼儿园的行政办公室没有装空调,只装了电风扇。办公室里除了几个紧紧挨着的柜子,一个低矮的沙发和一张木制办公桌,几乎没有更多的活动空间。
7月11日,坐在逼仄的办公室里,耿珊气喘吁吁地对本报记者说:“办个园可真不容易。卫生、检验检疫、工商、教委……”她掰着指头对记者说,“这些部门的程序走下来至少三个月。”
其实最实际的问题还是在于钱,原来的房租每年只有35万元,现在却飙升至72万元。由于之前租户是开饭店的,耿珊还要支付一大笔转让费,为了支付房租还有这笔钱,她和合伙人一起借了高利贷……
转正亟需政府帮扶
经过整改,幼儿园重新开园,原来的100多个孩子跟了过来,但也有不少家长放弃了,原因是幼儿园涨价了。原来每人每月收费460元,现在每人每月680 元,费用里包含保育费和餐费。拿一个月的收支状况举例,现在每月收费共计16万余元,在支出方面,月房租6万元、餐费成本5万元、老师工资支出4万元、水电费1万元,基本上已经没有结余,而原来每月还能剩下1万来块钱。
夏天到来,园里的孩子数量减少,耿珊现在想的就是怎么减少在岗老师。“现在不需要那么多老师,为了省点成本,我就要让一些老师先休息,给点基本生活费。”
但有些老师万万不可少,按照规定,合法的民办幼儿园园长必须拥有北京户籍,且拥有从业资质,为此耿珊不得用高薪另聘一位符合条件的园长。
耿珊也很无奈:“慢慢的总会有回报的。”她认为虽然现在经济压力比较大,但总体来看幼儿园的环境好了,孩子的安全得到更多的保障,风险大大减少了,对于幼儿园的管理者来说,孩子不出事儿比啥都强。“如果能得到政府的一些资金支持,也许现在的日子会宽裕点儿。”
丰台区教委相关负责人表示,丰台区自2010年底开展非法自办园整治工作,当时未经教育部门批准的“自办园”达243所,幼儿数量1.8万名,从业人员 2000余人。为保障幼儿的生命权和健康权,丰台制定了“确认一批、整改一批、取缔一批”的整治目标。现已有16所自办园取得了办学许可证,第二批包括青塔东里幼儿园在内的10所幼儿园的审批手续正在办理当中,同时,对隐患突出的非法幼儿园进行坚决取缔,取缔或举办者自行关闭园所122所。
无法获得办园许可却又很受欢迎的民办学前教育怎么办?
在新街口附近胡同里的四环游戏小组,是一家学前教育互助机构,由北京师范大学师生建立,已经坚持了7年,深受家长欢迎。他们刚刚找到新的活动地点不到1 年,迟迟无法取得合法资质,该小组志愿者、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杨希说:“政府的规定具有合理性,但与现在的实际状况存在一定距离。如果真的要把那么多不符合条件的民办园关了,政府又不施以援手,上不起幼儿园的孩子怎么办?”
家长刘先生在农贸市场卖西红柿,现在他们每月交170元给四环游戏小组,其中150元用来交房租,20元用来购买必要的活动设备,他们需要做的是轮流来值班。“如果按照现在的规定,这个活动小组肯定不符合条件,一旦符合条件,那么费用就要提高,我们负担不起。”
虽然耿珊压力很大,但取得许可证是指日可待,可获得许可证基本无望的四环游戏小组志愿者们说得就更直接:“刚开始我们很兴奋,可仔细一研究,发现这些政策对我们来说就是看上去很美。”虽然坚持了七年多的他们受到了附近外来务工人员家长的热烈欢迎,但要取得合法的许可证,那些规定的门槛显得就太高了。
目前,北京市被关停的大部分“黑园”由于条件限制无法取得办学资质,一大批农民工子女就这样被“荒着”。一些教育界人士认为,政府不应该只想着出台规定管理,也得注重扶持服务才行。
实际上,四环游戏小组的志愿者和家长也有很难回答的问题,这7年来,这里的孩子没有出现任何事故,可一旦出现事故,谁来负责呢?